文学科普知识:红楼语言“戏词儿”多
作者:土默热
发布时间:2020-03-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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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科普知识:红楼语言“戏词儿”多

土默热

《红楼梦》作者是个大戏剧家,作品最大的艺术特点是采用戏剧手法写小说。书中不仅“自创北曲”描写了“红楼梦十二支曲”,还大量表现了当时流行的剧种剧目。故事中人物面目装束多按舞台扮相刻画,陈设装饰多按舞台道具描写,故事情节多按舞台演出方式展开,人物对话多按戏剧科白表现。这些笔者在《红楼梦与经典戏剧》《红楼女儿别样美》《“红楼十二官”是成书于康熙年间的铁证》等专著和文章中有详细论证,此不赘述。本文重点论述一下《红楼梦》书中人物对话所使用的“戏词儿”。

在我国古典小说中,《红楼梦》书中人物的个性是最鲜明的,如宝玉的闲愁胡恨,宝钗的稳重博学,黛玉的风流小性,凤姐的泼辣干练,等等。这些人物的个性主要是通过书中人物对话来表现的,而人物对话中一个很主要的特点,就是大量使用戏剧语言,即民间所说的“戏词儿”。书中从老祖宗到孙辈男女,从主子到丫鬟仆妇,都极为熟悉当时的戏剧语言,人物对话时不仅个个“戏词儿”脱口而出,绝无拖泥带水,而且使用得都极为恰当精到,深刻得体。

在《红楼梦》男女主人公宝、钗、黛之间的三角关系上,作者经常使用“戏词儿”来表现三人之间互相排揎的尴尬场面。在第二十二回《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迷贾政悲谶语》中,描写贾母为宝钗过生日,宝钗为讨贾母欢心特意点了一出《鲁智深醉闹五台山》,宝玉嫌她只点这些热闹戏,宝钗为辩解这戏的好处背诵了一支《寄生草》。宝玉听了,喜的拍膝画圈,称赏不已。林黛玉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不舒服,把嘴一撇对宝玉道:“安静看戏罢,还没唱《山门》,你倒《妆疯》了。”说的湘云也笑了。

《山门》又叫《醉打山门》,是清初邱园所作《虎囊弹》传奇中的一出,演《水浒传》鲁智深避难五台山,不守清规戒律大闹寺院山门的故事。《装疯》是元杂剧《功臣宴敬德不服老》第三折,演唐代名将尉迟敬德不肯挂帅出征而假装疯病的故事。林黛玉一句话引用了两出热闹戏,又幽默又尖刻,既制止了宝玉得意忘形时的手舞足蹈,又防止了他和宝钗的过分亲近,还惹笑了在一旁听戏的湘云,可谓应时应景,一箭三雕,是善用“戏词儿”的高手。

《红楼梦》第三十回《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龄官划蔷痴及局外》,描写宝玉与黛玉大闹了一场,宝玉赔礼道歉后两人又和好了,被凤姐扯到了贾母处。宝玉有点尴尬没话找话,说宝钗有点像杨贵妃“体丰怯热”,黛玉见宝玉话中奚落宝钗,面露得意之色,又不尴不尬地问宝钗听了什么戏?宝钗冷笑道:“我看的是李逵骂了宋江,后来又赔不是。”宝玉便笑道:“姐姐通今博古,色色都知道,怎么连这一出戏的名字也不知道,就说了这么一串子。这叫《负荆请罪》。”宝钗笑道:“原来这叫作《负荆请罪》!你们通今博古,才知道负荆请罪,我不知道什么是负荆请罪!”

“负荆请罪”一出戏出自元杂剧《李逵负荆》。宝钗这句“戏词儿”说的相当巧妙刻薄,话还未说完,宝黛二人早把脸羞红了。因为宝玉给黛玉赔礼道歉,与《负荆请罪》“戏词儿”刚好吻合,宝钗准确地使用戏词,确实说到了两人的痒处和痛处。值得注意的是宝玉说宝钗“色色都知道”一语,这是一句地道的杭州土话。杭州人过去把各类文艺演出团体称为“色色”、“诸色”或者“各色”,如杂剧色、歌板色、龙笛色、琵琶色、笙色等。“色色都知道”意思,在那时就是各种戏剧都知道。

老祖宗贾母平素就爱看戏,肚子里的“戏词儿”当然多。《红楼梦》第四十回《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》,行酒令时鸳鸯出令:“凑成却是个蓬头鬼”;贾母接道:“这鬼抱住钟馗腿”。这就是一句戏词儿,出自元杂剧 《五鬼闹钟馗》。第五十三回《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》,此时唱的《西楼会》,伶官文豹发科诨道:(于叔夜)“你赌气去了。恰好今日正月十五日,荣国府里老祖宗家宴,待我骑了这马,赶进去讨些果子吃”。贾母和听戏众人都心领神会,用大笸箩撒钱犒劳戏子,并特别怜爱小戏子文豹。《西楼会》为清初袁于令所作传奇。

《红楼梦》书中的“凤辣子”凤姐,虽然说她没读过书不识字缺少文采,但平素说话“戏词儿”也往往脱口而出。书中第二十七回《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》,描写王熙凤要收乖巧玲珑的林之孝之女小红作贴身丫鬟,对大嫂子李纨笑道:“林之孝两口子,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来,我成日家说,他们倒是配就了一对夫妻,一个天聋,一个地哑。那里承望养出这么个伶俐丫头来!”。“天聋地哑”一词便出自康熙年间流行的昆曲《九莲灯》中《指路》一折。凤姐用戏词“天聋地哑”形容林之孝夫妇笨嘴拙腮,反衬其女儿聪明机灵,十分贴切。

不仅凤姐本人说话喜用“戏词”,其他人与凤姐说话也好用“戏词儿”。第三十九回《村姥姥是信口开合 情哥哥偏寻根究底》中,大嫂子李纨夸凤姐和平儿关系配合得好:“有个唐僧取经,就有个白马来驮他;刘智远打天下,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;有个凤丫头,就有个你。”“凤丫头就是个楚霸王,也得两只膀子,好举千斤鼎,他不是这丫头,就得这么周到了”。刘智远和瓜精典故出自元杂剧《白兔记·看瓜》一折;楚霸王举千斤鼎典故出自元杂剧《禹王庙霸王举鼎》。李纨用这两句戏词儿,形容凤姐与平儿都聪明能干,管家理事配合得天衣无缝,极其精彩。

贾府中的那些亲戚朋友,平时说话也往往离不开戏词。《红楼梦》第六十二回《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》,妙玉在宝玉生日拜帖上署名“槛外人”,宝玉不解请问邢岫烟。岫岩评价妙玉说:“他这脾气竟不能改,是生成的这等放诞诡僻了。从来没见拜贴上写别号的。这可是俗语说的,僧不僧、俗不俗、女不女、男不男,成个什么理数?”邢岫烟顺口说的“僧不僧、俗不俗、女不女、男不男”,这也是一句现成的“戏词儿”,脱自《西厢记》第二出中惠明的唱词。邢岫烟用《西厢记》中现成的戏词,来形容妙玉处事怪癖、清高孤傲的性格,很是准确。

《红楼梦》书中的婢妾丫鬟等下人,平素陪着主子没少看戏,故说话时也习用“戏词儿”。书中第六十二回《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》中,香菱、芳官等几人斗草:“我有《牡丹亭》上的牡丹花”,“我有《琵琶记》里的枇杷果”。《琵琶记》是元代南戏,《牡丹亭》是明代传奇。第六十三回《寿怡红群芳开夜宴 死金丹独艳理亲丧》,为庆贺宝玉生日,芳官细细的唱了一只《赏花时》:“翠凤翎毛扎帚杈,闲踏天门扫落花”。《赏花时》为汤显祖《邯郸梦》第三出《扫花》中唱词。

书中第五十四回《史太君破陈腐旧套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》,麝月和秋纹去水房抬水路上,问迎面过来的媳妇子手里拿的是什么。媳妇子告知是老太太赏金、花二位姑娘吃的东西。这里的“金、花”指的是金鸳鸯和花袭人。不想秋纹俏皮地按谐音取笑道:“外头唱的是《八义》,没唱《混元盒》,哪里又跑出‘金花娘娘’来了?”一句“戏词儿”说的颇诙谐有趣,也很贴切。秋纹所说的金花娘娘,乃是明末清初弋阳腔《混元盒》中的人物;《八义》系指按赵氏孤儿故事改编的明代传奇《八义记》。

当然,红楼人物中说话使用“戏词儿”最多的人物,当属男女第一主人公贾宝玉和林黛玉了。两人主要是在谈情说爱时用“戏词儿”抒发感情,试探对方。他们口中的“戏词儿”,主要来自《牡丹亭》和《西厢记》。这些“戏词儿”集中表现在第二十三回《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》,第二十六回 《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》,第四十回《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》以及第四十九回《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》等回的故事情节中。

第二十三回的题目就叫做“西厢记妙词通戏语”,描写宝黛二人花下并坐读《会真记》(《西厢记》的别称),宝玉笑道:“我就是个‘多愁多病身’,你就是那‘倾国倾城貌’。”林黛玉听了,不觉带腮连耳通红,说要告诉舅舅舅母去。宝玉着了急连忙告饶,说的黛玉嗤的一声笑了,揉着眼睛,一面笑道:“一般也唬的这个调儿,还只管胡说。‘呸,原来是苗而不秀,是个银样镴枪头’。”宝玉走后,黛玉又深深地咀嚼领悟戏词儿“花落水流红,闲愁万种”,不觉心痛神痴,眼中落泪。这三段戏词都出自《西厢记》,与宝黛花下共读《西厢》故事柔和在一起,描写显然更生动真切。

第二十六回描写林黛玉春困发幽情,在闺房中用《西厢记》戏词儿自怜自叹:“每日家情思睡昏昏”。恰巧被宝玉听见,二人打趣一番之后,宝玉又用《西厢记》戏词儿挑逗紫鹃:“好丫头,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,怎舍得叠被铺床”。黛玉登时撂下脸来,说二哥哥看了混帐书,也来拿我取笑儿。一面哭着,一面下床来往外就走,要去告诉舅舅舅母。宝玉心下慌了,忙赶上来:“好妹妹,我一时该死,你别告诉去。我再要敢,嘴上就长个疔,烂了舌头。”

第三十五回描写黛玉一进潇湘馆院门,只是满地竹影参差,苔痕浓淡,不觉触景伤情,又想起《西厢记》中所云:“幽僻处可有人行?点苍苔白露泠泠。”第四十回描写黛玉将《西厢记》戏词儿引入酒令:“纱窗也没有红娘报”。被宝钗发现后好言规劝了黛玉,黛玉心中暗服。到第四十九回,宝玉发现宝钗黛玉二人重归于好,巧妙地用《西厢记》戏词儿“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”来询问黛玉,黛玉也用《西厢记》戏词儿“小孩儿家口没遮拦”来回答宝玉。

在第二十三回中,描写家庭戏班在梨香院排练,偶然两句唱词吹到黛玉耳内: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”黛玉听了感慨缠绵,便止步侧耳细听: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。”不觉点头自叹,又侧耳听:“则为你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,”不觉心动神摇,又听道:“你在幽闺自怜”等句,亦发如醉如痴,站立不住,一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细嚼。这些优美的“戏词儿”都出自昆曲《牡丹亭》,作者用来刻画黛玉心理可谓声情并茂,细致入微。

《红楼梦》书中人物对话使用“戏词儿”的情节俯拾皆是,就不一一罗列了。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确知,《红楼梦》作者应该是个极为熟悉当时流行戏曲的文人。书中前八十回中共写出《西厢记》、《牡丹亭》、《长生殿》、《西楼记》等26部戏剧作品,几乎涵盖了明末清初时代大多数流行剧目,而没有出现一部雍乾时代的戏剧。书中描写的红楼十二官小戏子均为女伶,而雍乾时代朝廷严令禁止官宦人家蓄养女伶,更不准社会上戏班子女伶登台演戏。由此可知,《红楼梦》是康熙时代的作品,是晚明文化气脉的产物。

《红楼梦》作者是个极善于戏剧创作的文人,甚至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大剧作家。书中不仅“自创北曲”写出“红楼梦十二支曲”,深得戏剧创作壶奥;而且全书处处都留有戏剧的痕迹,人物装束和室内陈设,都是按舞台扮相和道具刻画,尤其是人物对话大量使用戏剧语言,即委婉又深刻,信手拈来,贴切自然,声口如闻。某种程度上可以说,《红楼梦》是用戏剧创作手法写出的小说。作者如果没有良好的戏剧文学修养是做不到的。笔者考证《红楼梦》原始作者是大戏剧家洪昇,此亦为有力的旁证。

不仅是旁证,直接证据也是有的。譬如,《红楼梦》书中使用的“钗盒情缘”、“情根历劫”、“风流冤孽”、“衔玉而生”、“木石前盟”、“阆苑仙葩”、“美玉无瑕”、“白首双星”、“风月司”、“离恨天灌愁海”等独特词汇,都是直接出自洪昇创作的《长生殿》传奇,独此一家,别无分店,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,唯一出处就在洪昇自己的作品中。作者在《红楼梦》创作中,不仅直接表现了《长生殿》的《乞巧》等折子戏名称,还直接因袭了《长生殿》中这些独创的文学概念,除了同一作家所为可以解释,绝不是其他原因可以说得通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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